海軍浦口工廠遷移記
我於民國三十六年初經廠長沙大鵬介紹進入海軍浦口工廠。總務課長原要我到傳達室當傳達士或去工場當技工,但沙廠長說我的字寫得還不錯,於是留在辦公室當雇員,抄寫公文。當時公文一律稱為「代電」,格式還是八股文;例如,給海軍總司令部的公文開頭總是「海軍總司令部總司令桂鈞鑒」。數月後我又被補實為軍委四階(相當於准尉)司書。如果當初去了傳達室或工場,我也不會最後升到上校退伍了。
民國三十七年底,工廠奉令遷往浙江定海(僅留下鎮江分廠)。全廠人員設備是由中權登陸艦(後改為衡山修理艦)載往定海,三十八年的農曆年,我就是在中權艦船艙裡度過的。鎮江分廠直到鎮江失守前夕才在廠長凌毅率領下撤退,中途還險遭共軍俘虜。凌廠長於抵達上海後由總司令桂永清親自接見,並下條子晉升為少校。
工廠遷至定海後,暫時棲身於定海飛機場。我們幾個年輕的官員曾駕駛吉普車在跑道上飛馳,經機場人員攔阻,還開玩笑問我們是不是想要起飛?
沒有多久,海軍浦口工廠即與海軍定海工廠合併為海軍第一工廠。我們員工都是借住在民間房屋裡,與房東們相處融洽,毫無「強占民房」的惡名。我的房東有一個妹妹,十四、五歲,情竇初開,對我這個二十歲的年輕軍官頗有好感,經常以國語陪我聊天,見我縫補衣物還拿針線來送我。如果我們在定海多待幾年,她可能就成為「蘇太太」了。
當時我發現定海有兩項特殊的景象,其一是沿街設有許多木製的大便箱,民眾可以掀起蓋子坐上去「方便」;其二是因定海飲用水全靠雨水,每家都在屋簷下放置幾口大水缸接水以供飲用,有時久旱不雨,水面已孳生小蟲,還得繼續飲用。
民國三十八年十月,海軍第一工廠又奉命遷往長塗島,全廠人員設備由一艘報廢的美字號登陸艦用拖船拖往長塗,中途拖船觸礁沉沒,另派拖船來拖。當時工廠修船業務極為忙碌,連星期天也不休息。起初還公告星期天照常上班,後來連公告也免了。現在看到社會上為了休假問題鬧得天翻地覆,真是感慨萬千。
不久後,工廠又奉命遷往高雄旗津(當時也叫「旗後」),這次是由商船漢民輪裝載。(部分留在長塗的人員在舟山群島撤退前歸建。)全廠是在一塊空地上由零開始建築起來的。我因年輕「不太聽話」,當了五年的少尉始終占不到中尉缺,於是在民國四十三年主動請調上艦,在依依不捨的心情下離開這所服務了將近八年的工廠。
海軍第一工廠後來於民國四十六年改名為「海軍第四造船廠」,八十八年七月又併入海軍左營後勤支援指揮部。
在一廠遷到旗津後不久,全廠員工曾經大合照一次,我保存的一張照片不慎遺失,當時不以為意。如今年邁,對老同仁們日益思念,欲藉觀看照片,回憶他們的容貌,已無法如願。這是我生平最大的遺憾之一。
【作者速寫】蘇承安,軍官外語學校英文班十一期畢業,服役海軍三十六年,民國七十一年退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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